针对目前一些地方存在的防治荒漠化误区,中科院等多家研究机构的专家表示,荒漠化地区大规模推广“光伏+”需要慎之又慎,应借自然之力,推广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未来10年左右打赢“三北”攻坚战需要从“大写意”向“工笔画”迈进。
在最新一期《中国科学院院刊》上,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城市与区域生态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傅伯杰,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部学者刘焱序、王帅,鄂尔多斯市林业和草原局学者宋俊峰,鄂尔多斯市国际荒漠化防治技术创新中心学者李泽江等撰文认为,中国荒漠化扩展的态势已经得到基本遏制,科学改善荒漠化地区人与自然的关系以推动区域可持续发展,成为新时期中国荒漠化防治的重要需求。
专家们介绍,荒漠化防治中的人与自然关系演化可以分为“粗放式开发、边开发边治理、区域联防联治、借自然之力”4个阶段,中国荒漠化扩展的态势已经得到基本遏制,但第六次荒漠化和沙化调查显示,全国荒漠化土地面积占国土面积的26.8%、沙化土地面积占国土面积的17.6%,荒漠化防治工作形势依然严峻。
对荒漠化地区而言,可持续发展的核心是要处理好“人—水—地”三者之间的关系,其中水是荒漠化地区的第一约束资源和环境条件,是联系“人”与“地”关系的主线。
调研发现,近年来,中国北方陆地水储量呈减少趋势,地下水匮缺是主要影响因素。专家们指出,一般认为,排除冰雪覆盖区域,人类活动尤其灌溉增加是导致陆地水储量下降的主导驱动力。“同时,荒漠化地区开展的大规模植被绿化也会对陆地水储量有所影响。”专家们说,总体上,中国荒漠化地区人类活动的用水需求增大导致了地下水的下降,陆地水资源匮缺风险增加。
“荒漠化防治的误区在于简单认为‘越绿越优’,事实上在干旱地区,‘绿’可能会超越干旱区水资源和自然环境的承载力。”专家们介绍,近20年中国和印度引领了全球变“绿”,细分土地利用类型后可以发现,中国森林贡献42%、农田贡献32%,对比之下印度农田贡献82%、森林贡献4.4%。
研究结果显示,农田变“绿”往往需要通过灌溉和化肥施用,即土地利用程度大幅增强了。专家们表示,在未分解土地利用类型、未明确土地利用需求、未识别土地利用程度、未考虑植被群落结构的情况下,仅靠“绿”作为荒漠化防治的成效指标值得商榷。
荒漠化地区生态环境敏感脆弱,全球变暖伴随着极端气候事件的增加,对荒漠化地区的可持续发展带来更严峻挑战。尤其是更高的干旱频次、更长的干旱持续时间、更大的干旱强度所造成的干旱风险,将对荒漠化地区水安全、粮食安全、生态安全造成系统性威胁。欧博体育网址
专家们表示,气候变化下中国干旱半湿润区和半干旱区的植被恢复力在近年来有所下降,暗示生态系统稳定性降低。因此,在充分肯定中国旱区荒漠化防治成效的同时,需要进一步强调旱区生态系统在未来气候变化下的恢复力、稳定性、可持续性。
生态碳汇与光伏风电是近年来伴随中国荒漠化防治而发展起来的新兴产业,也是荒漠化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组成部分。专家们表示,“但是有证据显示,相比中国南方和东北地区,中国荒漠化地区适于造林的国土空间极为有限。”
在上述专家共同撰写的《科学改善荒漠化地区人与自然关系》文章中,专家们表示,另一项研究发现,全球旱区造林的气候效益很小,这是由于造林致使地表反照率降低从而升温,抵消了大部分旱区造林固碳的降温效益。“当前有很多从业人员形成了光伏可以治沙的误区。”专家们表示,事实上,所谓的“光伏+治沙”“光伏+生态”用语上是并列结构,不是因果结构。沙区光伏板下如果没有相应的固沙措施,光伏场已治理的土地依然有可能再次沙化。
专家们指出,目前衍生的“光伏+粮食”“光伏+牧草”“光伏+中药”等产业创新形式,依然需要遵循旱区水—粮食—生态纽带关系的客观规律,在以水而定、量水而行的原则下逐步探索,其大规模推广需要慎之又慎。
气候变化下中国干旱半湿润区和半干旱区的植被恢复力在近年来有所下降。摄影/章轲
中国在生态修复方面取得了世界瞩目的成就,是国家尺度上具有重要代表性的人类对自然的贡献。专家们表示,其中,三北防护林工程是中国实施最早的大型生态工程,在荒漠化地区取得了重要的防风固沙和固碳增汇效益,改善了中国旱区人与自然的关系。虽然近年来也有一些对三北防护林工程的不同观点,如气候贡献大于人类贡献、农牧民生计受影响等。但整体来看,如果没有生态工程框定修复空间、栽植树苗草种,气候因素不能在短时间内达成现有的绿化效果。
专家们同时表示,当然,过去三北防护林工程确实存在一些乔灌草结构不合理、与区域高质量发展不兼容的问题,有必要在接下来的“三北”攻坚战中予以解决,这就需要更科学地认识荒漠化地区人与自然关系的整体性、系统性和区域性。
专家们指出,未来10年,以荒漠化区域高质量发展为总目标,不能抱着人定胜天的思想追求大面积、高密度、高固碳量、高产值的国土绿化效果,而需要强调较长时间尺度下荒漠生态系统的多样性、稳定性、适应性、可持续性。这就需要借自然之力,让自然做功。充分降低“光伏+治沙”等各类荒漠化治理模式的水资源消耗,尤其是控制沙产业发展所新增的地下水消耗。开展旱区系统性科学研究,突破认知局限。推广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防止过度治理,注重荒漠化地区景观单元的整体结构完整性和外部效应,而不只是立地尺度上的树苗成活率。